现代化以地缘和业缘社会组织为标志,农村现代化的推进,打破了传统的社会结构和统治秩序,也冲刷着传统村落的旧有面貌,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后历次政治运动对作为家族势力象征的祠堂、族谱、族规给以摧毁。然而,作为家族势力根基的血缘关系和家族意识并没有从根本上动摇,反而在新时期再度复兴。今天,在国家建立民主法制社会浪潮的推动下,要抛弃其带有封建性的家族礼法和私有观念,利用其注重亲情伦理、看重人际关系和谐等因素,逐步实现由传统伦理社会向现代法理社会的过渡,把村落建设纳入法制化的轨道。 (二)从封闭保守走向开放创新。传统村落是一个封闭的社区空间,村子里的居民世代居住在同一片土地上,固守土地,以农为业,春种秋收,周而复始,缺乏流动性。用于耕种、排灌、运载、收割的生产工具也是世代相袭,少有变化,犁、耙、耕、锄、播、收、“晒场”、“起场”、“搭垛”等生产操作习俗也沿用千百年,敬祖、祭祖、婚丧嫁娶、年节娱乐等习俗长期保持着旧有的仪式风貌,缺少变革创新的内在动力。这种生产和生活方式决定了乡村俗民在民俗性格上形成了恋乡土、求安定、重依附、尊传统的保守性格和经验主义的从众心态;在文化传统上形成了向后看的“后喻文化”,即未来的重复过去的,在生产生活上经验性的传递方式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在文化代际传承中永远是后人学习前人。这种“后喻文化”对文化的传承具有两面性,一方面使农业社会里保存在老一辈手中的宝贵经验得以一代代传承下来;另一方面又模塑了俗民因循守旧、凝滞保守的文化心态。 中国1978年以后,农村现代化的步伐摧裂了农村与城市坚固的屏障,其主要表现是,其一,农村家庭承包责任制的落实改变了农村产业结构,农村人口开始向城镇或大城市的频繁流动打破了村落传统的生活模式。其二,广播、电视、电话等现代传播手段的使用,将广泛多样的信息传入村落;其三,国家对户藉管理的放宽和农村教育的扶持,打破了城乡二元对立的格局,更多的村落成员走向城市求学、打工、求职,村落与村落、村落与城市之间的人口流动日益频繁,村民获得了走出村落小天地进入外部大千世界的机会,也将外部先进的文化与技术带回了村落,转型期的村落从保守走向开放成为必然。 (三)从家族群体走向家庭个人。传统的村落与家族有着密切的联系,村落生产生活的诸多方面都要受到家族制度、家族文化的影响,家族对每一位家族成员来说,不仅是血缘共同体、文化共同体,而且又是利益共同体、政治共同体。村民的一生都与家族群体联系在一起,而无法选择表现自我、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如果把乡村农民与城市市民作个比较,“可以这样说,市民是孤立的人,农民是群体的人;市民是可以独往独来的人,农民是在群体监督下的人;市民是自由的人(在选择生活方式上),农民是受束缚的人”[5](P83)。家庭成员的被“束缚”,不仅在于家族有严格的族规族法等家族制度,还在于它是传统社会里生产生活的基本社会单元,承担着一定的政治与行政的功能,是家族成员物质生活的主要依托,也是他们寄托情感、慰藉心灵的精神家园。 现代社会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以个人为社会结构的基本单位,而不是将群体或群落作为基本单位。中国的社会变迁为乡村俗民走向社会、发挥个人才能提供了舞台,1949年以后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使传统家族从根本上改变了原有的组织特征和社会功能,使家族丧失了惩罚奖励族员的有效权力,家族的修谱、祭祖也不再具有往日的神圣和权威,家族对其成员来说更主要的体现为一种文化共同体,而非利益共同体,更不是政治共同体。[6]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建立法制社会成为人心所向,个人权利不仅得到法律的认可,也得到了社会的认可,俗民个体尤其是女性成员从家庭、家族中真正独立出来。在对个人独立和俗民权利确认的基础上,乡村普遍实行村民自治、民主选举、现代法制,为俗民个体的自由发展提供了制度保证。 二“后现代性”思想的启示 “后现代性”与“后现代”、“后现代主义”有密切联系,它们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经过70年代与80年代的发展而影响到全球。一般来说,“后现代”是就西方如今是否进入“后现代社会”、“后现代时代”的社会变迁方面的讨论;“后现代主义”是当今世界上流行的一种文化思潮,美国的詹姆逊把它看作“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强调后现代理论是建立在对资本主义社会发展阶段进行分期的基础上而提出的,“后现代”、“后工业社会”即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生活中的主导性文化形式;而“后现代性”则是偏重于认识论意义上的,以福柯为代表,倾向于把现代性当作一种“态度”,作为一种思想与行为的方式,标志着某个时代的精神气质。可见“后现代性”本身是一个包含各种不同的思想倾向和理论主张的共同体,其中有的强调与现代激进的断裂;有的把后现代解释为现代性内部的一种变化、现代化的另一种样式;有的则对后现代也持怀疑悲观的态度,认为后现代社会面临的是一个人口过剩、种族灭绝、环境破坏、大灾变、社会秩序紊乱的时代。[7](P135)在“后现代”的旗帜之下,它们的共同之处就是对现代性的批判,对理性主义的批判,对多元化思维的追求,后现代作为一种思潮或者批判方式在社会、思想、文学艺术各个领域风行久远。 后现代性的思想价值主要表现在对“现代性”、对工业社会的忧虑及反思。在社会领域,认为现代性早期阶段强调理性、科学、民主、人性、合理性,而越往后发展,其消极性就暴露出来,社会意义的丧失、自由的丧失、魅力的丧失,造成了大量的风险性和不确定性。现代信息社会远距离的作业越来越普遍,作为与大规模计算机配套的全国性数据库,使得获取个人档案越来越容易,这直接威胁到个人隐私,甚至个人自由。在经济领域,技术与经济的重构促进了社会发展的速度,但与之相随的高失业率成为现代社会一个挥之不去的痼疾,终生职业、充分就业、工业保障等概念已成为遥远的记忆。在文学艺术领域,黑格尔最早发现了“现代”给人类带来的困惑,在他看来,现在的人们只安心于此岸的物质世界,而不关心彼岸的精神世界,精神的萎顿带来的是世俗性、散文性,反破坏了“诗的时代”。尼采认为在现代工业文明社会里,人们只拼命追求物质财富的享受,这造成了人自身感性肉体的羸弱,所以他强调感性生命,肯定原始生命张力。海德格尔则把现代看作一个“世界图像的时代”,即世界被把握为图像,把世界作为图像来看待,世界作为一个存在者整体被人所“摆置”,强行纳入一种人与自然、我与物、主体与客体的二元分离的关系之中,世界成为一个放在人面前供人认识的对象,这样人作为主体,世界成了图像,万物被蒙上了阴影,人的存在意义也被遮蔽。与此相关联,科学技术的“座架”本质,使人类凭借技术向大自然蛮横的逼近、强索,天剑狂刀私服,使得这个世界诗意全无,“无家可归”成为现代人生存状态的写照,他期盼着人能够“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正因为如此,马克斯·韦伯对现代性也深感失望,他认为在现代社会里,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分离,造成了工具理性泛滥,世界又被“祛魅”,现代化的进程就是世界的“祛魅”过程,其结果导致了人类终极的、最高价值的迷失。 |